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反复咀嚼，竟莫名让他胸中那股暴戾之气缓和了几分。

烦躁与安宁掺加在一起，就连那个疯疯癫癫的周颠，都未曾给过朱重八这般奇怪的感觉。

小和尚跪在地上，偷偷抬眼瞥见朱重八这副模样，瘦小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了些。

李霄龙须轻拂，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笑意，缓缓开口问道：“道衍，你年纪尚幼，为何早早遁入空门？苏州乃鱼米之乡，尚未到饥荒逃命的地步吧？”

小和尚闻言，双手合十，恭敬答道：“回龙王爷的话，小僧原本立志科举入仕，但去年亲眼目睹龙霄真君在江南显圣，小僧便对神佛一道心生向往......”

话到一半，小和尚突然浑身一颤，猛地抬头与李霄对视，脸上满是不可置信。

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，先是困惑，继而震惊，最后迸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。

“小、小僧敢问龙王爷，可是龙霄真君？”小和尚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，脸蛋都因激动而涨得通红。

去年那震撼江南无数百姓的一幕在他脑海中再次浮现，一只金光璀璨的龙爪探出云层，轻轻一划，山脉迁移，洪水止歇，长江都为之改道！

而眼前这位龙王爷的形貌，与传说中的真君何其相似！

崇敬、恐惧、狂喜......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，小和尚只觉得胸口发紧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
李霄龙须无风自动，笑声在阁楼内回荡：“这世间想必也找不出第二条我这样的真龙了。”

小和尚闻言，扑通一声重新跪倒，额头重重磕在地上，僧袍下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抖。

自己弃官从佛，日夜诵经祈愿，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得见真君吗？

而如今，朝思暮想的神明，竟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！

阁楼内众女见小和尚对真君如此虔诚膜拜，不禁掩唇轻笑，脸上写满了与有荣焉的神色。

能侍奉这样一位通天彻地的真君，让她们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自豪。

在龙首旁边的兰静璇更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，玉指轻抚云鬓。

朱重八却生出一丝疑问“你既然是汉人，又是在汉佛寺庙里出家，那你为何会成密宗法王？”

小和尚闻言一愣，什么密宗法王？自己先前不是还在苏州吗？

小和尚不知李霄在说什么，但他再也不敢耍花招了，老实回道：“回龙王爷的话，小僧最后的记忆就是和智庵剃住持去拜见了一位密宗上师，住持让我们在那修行几日，待小僧我醒来，就在龙王爷身前了。”

“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？”

朱重八冷笑一声，蒲扇般的大手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重重拍了一记，发出脆响。

他总觉得这小秃驴在耍什么花样。

小和尚疼得龇牙咧嘴，却不敢躲闪，只能含着眼泪连连点头：“千真万确！小僧若有半句虚言，愿受天打雷劈！”

李霄此刻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玩味。

祂能感觉到，小和尚的记忆确实被人动了手脚，他有一段重要的经历被某种力量生生抹去了。

以祂这具化身的能力，一时也难以看透其中玄机，这其中显然借助了奇物的力量，若想知晓来由，只能让小和尚去自己的真身面前。

就是不知密宗所为，还是白莲教后面那帮人在暗中捣鬼？

更耐人寻味的是，他们为何偏偏选中了将来会创出屠龙之术的姚广孝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