媚姑娘羞赧地低下头,将面纱戴了起来。然而,依然没能阻止路人的观望,就像看一只被圈养的动物般,明目张胆中又带着担忧。
纵使媚姑娘如何的从容,也抵不住这满街行人的目光注视。媚姑娘越走越觉浑身不自在:“师兄,我们回房去吧?”
钱满粮一路留意,也心生疑惑。
钱满粮护着媚姑娘正要转身,斜里突然冲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。那老道手持青竹杖,杖头悬着的铜铃无风自响,叮叮当当竟压住了街市的喧闹。
“月晦星沉夜,罗刹过僮州。”老道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媚姑娘的面纱:“这位姑娘,你眉间有血光隐现,今夜子时前务必离开此地。”
茗香吓得拽紧媚姑娘的衣袖。钱满粮上前半步挡在媚姑娘的面前,拱手笑道:“道长说笑了,我们兄妹……”
“你心里清楚得很。”老道突然厉喝,竹杖重重顿地。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:“这姑娘若是折在这里,玉瑶宫的地火怕是要焚尽八百里青山。”
媚姑娘浑身一震,面纱被夜风掀起一角。远处酒楼檐角挂着的红灯笼蓦地熄灭三盏,暗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钱满粮脸色骤变,袖中滑出一枚金叶子塞进老道手中:“还请道长指点迷津。”
“东南巽位,活水绕金。”老道将金叶子在掌心掂了掂,突然咧嘴一笑:“不过晚了……”老道竹杖指向长街尽头,那里不知何时飘来一片血雾:“接亲的轿子,已经到了。”
浓雾中传来唢呐声,曲调却像极了送葬的哀乐。八个红衣轿夫赤着脚踩过青石板,抬着艳红的喜轿从血雾中浮现。轿帘无风自动,露出里面端坐的新娘,凤冠霞帔下,赫然是一具森森白骨。
“走……”钱满粮揽住媚姑娘的腰纵身跃上屋顶。茗香尖叫着被拽上房梁,绣鞋甩落在地,瞬间被血雾腐蚀成焦黑。下方街道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,原本驻足围观的百姓都四肢扭曲着倒地爬行。
媚姑娘的簪子不知何时掉了,乌发在夜风中散开。媚姑娘回头望去,整条长街已变成沸腾的血池,老道站在血浪中哈哈大笑,脸上的皮肉一块块脱落。
“师兄……他们……”
“别看。”钱满粮捂住师妹的眼睛,指尖沾到冰凉的泪。
迎客楼天字号房内,烛火突然齐齐转向东南。钱满粮抱着昏厥的媚姑娘回到房里,茗香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。窗外传来打更声——子时正点。
茗香突然发出一声惊呼,哆哆嗦嗦地指着窗上的窗纸花纹:“这、这个纹路……我在后院门外见过。”
钱满粮眼神陡然凌厉,令茗香:“仔细说。”
“送晚饭前……我去后厨催热水,看见几个乞丐在后院院门外分食供品,那院墙上用朱砂画着好多这样的符咒,还有……还有女子头发结成的绳结……”
茗香话音未落,楼下传来掌柜的惨叫。瓷器碎裂声、桌椅翻倒声混作一团,间杂着野兽般的低吼。钱满粮快步到窗边掀起一条缝,瞳孔骤然收缩,客栈大堂里,十几名大汉正在砍杀打砸……